你大爷的

【秦时明月】残章

●荆轲和盖聂的相遇,写在很久之前,没头没尾的残章,不会有结局

【秦时】残

启:

       他打算离开鬼谷的时候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和师父告别,真的是好久,久到他都走到了鬼谷门边上了还稀里糊涂的想着,然后就这样神差鬼使的一回头,他的师父正对着他的背心,手里驻着剑。

       他直接跪了下去,直挺挺的一点犹豫也没有了。想了想除了当初拜师的时候他好像再也没有给师父跪过,这个男人除了教给他剑术外还教给他一身骄傲,永远不要对任何人低头,除非你真的错了。

         那么现在...他错了吗?

        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想明白,在数年以后他依旧是不明白的,而如今他已经跪在了师父面前,也没有时间与精力接着去想。

      无形的威压下他连叩三个响头,最后一个就没有再起身,额发抵着灰扑扑的土地,鼻端也是干燥的土腥味,“请师父准许我出谷。”他声音低缓清晰,没有一丝黏着,一字一字的从胸膛深处吐出,像沉重的金属一样的砸在地上。

        很久男人都没有开口,不必抬头他也能感觉他男人的目光刀刃般锐利的刮过他身体,像雕刻师打量着自己一寸一寸打磨过的雕像,现在这个雕像变的陌生,长了灵魂准备要逃出去。

       “你的剑呢。”男人问他,声音平缓的没有一丝丝情感,像是他自己才是那个雕像似得,没有心不会愤怒也不会冷。他愣了一下,他是会冷的,男人的声音就让他觉得冷,“你以为不拿剑就等于把我给你的东西还给我了吗?”

       “师父教我的东西是我还不起的。”他一字一句斟酌计量。男人俯瞰着他也俯瞰着云梦山下的世界,“那你就是想要和芸芸众生一样?手中没有剑,也没有力量。”他一滞,按在地上的手握成了拳,“我们本来就是和他们一样。”

      “他们被时代淹没,你本来该是引领这个时代的人。”

       一阵风吹了过来,尘埃扑了他满襟满脸,眼中迷蒙,便是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剑劈头盖脸砸了过来,落在他身前。

       男人折了树枝指着他,“现在,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力量。”

       他抬起头,眼前的剑身低鸣,在激荡的尘埃中。

(一)荆轲

       盖聂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月光灰蒙蒙的笼着大地,前方是点点滴的光斑和哗哗的水声,应该是云梦山脚下的某条河。他觉得满满的血腥味从胸口淹到了嗓子眼,一张嘴怕就是大口大口的血,偏偏觉的燥热又渴,勉勉强强的翻了个身,只觉得有什么冷硬硌了下,就这样一骨碌的滚了下去。

        然后就是陷入了漫长的冰冷和黑暗,甚至以为再也不能醒过来。等蒙在眼前的布料暗淡了点,白光一点点撕开夜幕,冰冷慢慢刺痛神智......呼啸的风声......哗哗的水声......

         他彻底的醒了过来。

       整个身体除了冷和疼没有任何感觉,视线中一半是倾斜的天空一半是晃晃荡荡的河水,他费力吞咽,一大口水就灌入喉中,头发扯着皮肉被拉起来,倒也感觉不到疼,视线被迫抬高,竟是几个毛孩子齐力把他拉了出来,见他半开阖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下,惊吓的卸了力,盖聂就这样重新砸入河中,头骨撞到河底的卵石,激荡的水花一片晶莹。

       模糊的视线中几个孩子一哄而散,他仰面望着天空,依旧是刺目地湛蓝着,流云很浅很快,水中没有留下它的影子。

        更远的远方飘过来几抹烟尘,应该是有人家升起来的炊火,风和流水的声音都很安静,人声兽鸣通通被隔绝世外,静谧让他疲惫的身体再次昏昏欲睡,再也不肯醒来。

不知什么时候头发又被人扯了起来,来人大大咧咧的揪着他的头发和衣领,另一只大手啪啪的打着他的脸,“喂,喂,兄弟死了没有?没死也吭一声。”

       盖聂开阖眼睫,一句话也说不出,任由男人将他拖到岸边,湿衣裹着泥土,堪堪止血的伤口再次淌下一路鲜红,却是连一丝疼也感觉不到了,他想,真是狼狈啊。现在的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还会更狼狈的活在世上。

        男人动作堪称粗鲁,随意将濒死的人扔到树下,自己也背靠树坐下,酣畅淋漓的灌着囊中烈酒,那一路鲜红在灼灼阳光下像炭火一样蜿蜒到少年身下,温度是滚烫的,可少年害冷一样的缩成一团。

       “既然还活着就和我说说话吧,我可以给你讲个笑话,你给我讲也行。”男人懒懒散散,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树是将死的老树,稀疏的枝干中光斑漏下来,盖聂冷的如陷冰窟,阳光就是锋利的冰凌,直直刺穿身体。

       “真死了?”男人斜了斜身,一手按着他的脸,刺目的冰凌被阻断了,剩下安稳的黑暗,他声音吊儿郎当黏黏糊糊地,“也是,大丈夫在世,死可比活着容易的多,就像你现在这样,眼一闭一黑,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可也没有酒肉没了美景,太不痛快。”

      “可如果你非要死的话,我还真没有一点办法。”浅浅地,男人叹了口气,在盖聂看不见的地方,男人一对浓黑眉目褪去慵懒痞气,醉眼肃杀沉郁,亮地灼人,“世界上不肯逍遥自在活着偏偏要去死的人那么多,我也是没有一点办法。”

       “活着多好啊,有酒有肉,走大道上还能捡个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后半截声音被男人喉咙深处滚动的笑淹没,这笑声在盖聂耳中模模糊糊的像一条影子,他为什么在笑呢?黑暗中盖聂暗暗揣测,有什么好笑的吗?是这天这水还是一只路过的鸟兽,值得他如此纵情欢快?

        这男人真真是个容易快活的人。这个快活的男人会有什么什么样得相貌?反正眉梢间不会有纵向的皱纹,反正眼眸中不会有阴冷的戾气,方正和他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会一样,反正和世界所有的人都不大相同。

       这是一个特别的,独一无二的男人。

       这个快活的男人笑嘻嘻地拨弄着盖聂眉眼,乱无章法如是搓揉一团白面,最后粗砺的质感停在前额,男人的手掌是温热的,在盖聂意识中的寒冷世界,是一团滚烫而妥帖的火。这团火招招摇摇,余生都可以靠他来照亮。

       明明世界还是冷的,他却觉得安心,就这样想要睡去,哗哗的水声还在,风中有鸟兽的啾鸣,模模糊糊的,还有那个男人的笑。

      荆轲摸了摸盖聂额头后只觉得烧的够呛,见他原本蜷缩绷紧的身体用肉眼可察的速度松弛下来,一把揽在怀中,盖聂沉沉地睡过去,实在的重量都压在荆轲膝上。

      “喂,你想好了这一睡可真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啊喂,还醒着吗还醒着对吧,给我个招呼啊喂你不打招呼我就当你睡死了啊喂喂!喂......”

       荆轲复杂地看在少年惨白双颊却通红的面容,戏谑和肃穆的光一一收敛,最后只剩下双朦朦胧胧的醉汉的眸子,“那我可就当你死了啊,方正都几百年了每天都有人死,不怕多你一个。”

      “只可惜啊浪费本大爷费了这么多的唾沫,你一个字都没给我回。真是寂寞啊......”最后一个音结七拐八拐成无赖的语调,醉汉已经直直的站了起来,盖聂滚落在地,尘埃把血衣又裹了一圈,彻底看不出颜色。而男人背着树伸展了下腰,向下瞟了眼,然后又认命般的蹲下去扶着少年后颈把自己包裹当枕头塞了过去。

        “算了,反正已经死那么多的人了,不怕少你一个。谁叫你碰到了荆大侠我呢。”

        盖聂和荆轲就是在风轻日烈的秋季遇见的,史书记载的那个榆次的春日还很遥远,目光慑人的剑客和吊儿郎当的游侠在这时还只是高烧濒死的少年以及似醉非醉的年轻男人,他们一躺一坐在这稀疏的树阴下,男人的手盖在少年脸上,替他挡住了灼目的阳光。

      可还是有光丝丝缕缕地洒了进来,在安谧诱惑人沉睡的黑暗中,微微刺痛,微微期待。

         他到底为什么会笑呢?黑暗中的少年想。

        经年后在燕地的雪夜中,荆轲和着高渐离的筑声中高歌远行,他等了许久的人没有来,而是在远方等着他。

        荆轲想象着少年现在的模样,身形会抽高瘦削,面容会深刻锋利,他哈哈大笑一路高歌,觉得自己自在又愚蠢,此行无论成败都会杀死一个人,他自己的鲜血必然会喷洒在那个人的身上,如燃烧的火焰,将曾经的那个人焚成灰烬,新的个体将自他的尸骸和那人的灰烬中重生,那个个体又会是什么模样?无论是什么模样反正不会快乐。

      那个人稀少的快乐是他给予的,现在他要彻底毁掉它。   
     
       当初他为什么笑呢?那个少年就要在高热带来的寒冷中死去了,他为什么笑呢...

      如果少年死在了那个秋天,无论是死在和他相遇之前或者之后,比起现在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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